Sunday 15 November 2015

槟城最后一位自梳女





专访摄影:程文慧


早期从中国飘洋过海到南洋来打拼的中国人很多,其中一些尚流留在槟城各个角落,包括早年逃避封建婚姻制度而梳起不嫁,寄居在姑婆屋自梳女,大概是中国最早的独身主义者如今她们都已耄耋老矣!

槟城有一名自梳女叫龚柳侨,来自中国的番禺,人称柳姐,今年已95岁高龄,独居在义福街一间姑婆屋,每天的饮食起居非但能够自理,难能可贵的是,她身体机能良好,没有什么大毛病。据柳姐说,她只是偶尔坐久了腰杆子不能挺直之外,就没有什么大病缠身了。

自梳女,俗称“姑婆”意即梳起不嫁,一旦过了适婚年龄还未出嫁,就被讪笑为老姑婆,这也是封建父系社会对独身女子的一种贬称。据《顺德县志》记载:顺德自梳女的形成始于清末,盛于民初。当时,顺德蚕丝业发达,许多女工收入可观,经济独立,看到一些姐妹出嫁后,在婆家受气,地位微,这些女工本身有一定的经济能力,不甘受此束缚,情愿终生不嫁。于是,选定良辰吉日由亲人或好友梳起发髻表示终生不嫁,俗称“梳起”,正式成为“自梳女”(过去女子出嫁,须由母亲束髻,立心不嫁者则履行一定的仪式自行束髻,称“自梳”。

柳姐当年与18来自中国番禺的自梳女同住义福街一间屋子过后她们合资买下了这间屋子,取名为《联居》,意即联合居住。如今17人都去世,只剩她一人幸亏柳姐还有一名养女,这名养女每个星期都会买一些干粮给她,柳姐也不至于孤苦伶仃的过日子。

记者亲自登门造访柳姐,当时她刚好睡午觉醒来,谈了不久,发现她除了有些重听,跟她说话必须大声点儿之外,跟人交谈几乎没有问题,她不多话,但有问必答,偶尔她会跟我说,不明白我在讲什么。访问结束时,她还抱歉的说,不好意思,没有斟一杯水给你,看来活到了这把年纪的柳姐,依然懂得人情世故。

我问她平时有没有进补养生时,柳姐一脸不屑说:“有这么矜贵咩?学人家吃补品,只是孩子告诉她,喝杜仲田七茶对身体有益,所以,每天她都会喝一包杜仲田七茶,驱风和补腰骨。”

她还说从来都没有看医,若觉得不舒服的话,就到房间里歇息片刻。

我尝试问柳姐可否参观她的睡房时,她声言自己的房间像垃圾桶一样的乱七八槽,不过,却没有拒绝让我进房和拍照。推开房门后,我看到整个房间堆满了杂物,柳姐说,这是别人的东西,只有这张床是她的。她口中所谓的床,只是一张旧时木床,上面也没有床褥,只有两个被一张白纸复盖住,看起来更像坐垫的忱头,还有一把残破的济公扇子,环顾四周也没有风扇,只能用简陋来形容。问她房间没有蚊子吗?她说:有蚊子,有时候有人“放蚊”进来,我听了也不明白她指的是什么。

问她女儿现年几岁:她说,女儿26岁结婚,两个孩子都大学毕业了。看来,她也不记得女儿几岁了。

问她今年几岁时,柳姐想了想说:46岁。我要求看身份证时,只见她伸手进衣服内,慢慢拿出一个用塑胶袋包住的钱包,然后递给我一张旧款的蓝色身份证。翻到背后,上面写着1920年诞生于中国广州,今年应该是95岁了,柳姐还笑称,钱包是她自已绣的。

这时候,她突如其来的问我说:“几点了?”我说:“5点。”她赶紧的站起身来,缓缓的说:“够钟煮饭了!”

柳姐说,她不喜欢出外用餐,喜欢在家自己煮,以前经常到巴刹买一些小鱼回家煎来吃,有时候吃鸡肉,除了牛羊鸭不吃,专挑三层肉来吃,最喜欢吃生菜,基本上她对吃没有什么要求,遇上没有餸时,就煎粒荷包蛋佐饭。每天自己洗衣服,煲水喝,养女偶尔会给她几百块钱。自从有一次到外头买菜跌倒,弄伤脸部后,从此就不再外出了。

每天就是吃两顿饭,早晚各喝一碗汤,不外是花生米、菜汤、猪骨汤、六味汤、苦瓜汤、冬瓜汤,或者罗汉果煲瘦肉,有什么就喝什么。偶尔在外面打牌的牌友也会买一些面包、发糕和猪肠粉给我吃。”

问她几点上床睡觉时,她说:天黑了就睡觉,有时候傍晚6点,吃过了晚餐就上床睡觉,有时候补补衣裳,有工作做就早起,没有工作时就拖到天亮才起身,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她甚至自嘲说:“没有眼镜、没有烫斗,能做到什么事情?”

我问她这把年纪了还做什么工,她说:“扫地、抹地、清洗沟渠、洗厕所、洗冲凉房。就像昨晚3点半就起身,抹好神台后,就去洗澡、洗头,每天洗两次冷水澡。”

问她怕冷吗?柳姐说:不冻,上午8点了,水喉的水有点暖意了!只有每个星期洗一次头时才用热水。“我们不是这么矜贵的(有钱人),而且是用肥皂粉洗,不是用什么Shampoo。在外头打牌的老婆婆跟我说,我老了,如果让人知道用Shampoo洗头,全身香喷喷的,人家会笑我发老姣(发花痴),叫我用肥皂粉洗好了。洗澡用的肥皂也不要买有香味的,免得人家嗅到肥皂香时,说我洗澡不干净。”我问她:“肥皂粉不是洗衣服的吗?孰料,她却说,可以洗头和洗身体的。老了,不用这样矜贵的。”

问到她有做什么运动吗?柳姐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说:不用,每天做工就等于运动。

问她还有牙齿吗?柳姐笑说:有假牙,吃饭时就穿戴上去。当记者要求她拍照时,柳姐还会要主动把假牙戴上呢!

原来粗茶淡饭,生活简单就是福,生活作息规律,就是天然的补品!

据柳姐说,她在槟城居住了33年,年轻时在青草巷帮一户有钱人家带孩子做家务,印象中雇主是著名的钢琴师,弹得一手好琴,收入非常丰厚。访问结束时,柳姐跟我说:这里要装修了,吉隆坡有人给了她1万令吉作安家费,之后她会搬到新街头去住。

临走时,我望着墙上挂着一个永远绝唱了的丽的呼声,不由然的想到了柳姐,活在一个已经不属于她的年代了,如今的她何尝不是已被社会遗忘了的人物,只能够悠游在自己的一片天地里了!

從小在福街大的拿督李永光,年轻时一直帮识字不多的自梳女写信回中更娶了住家对面3名自梳女收的黃玉珍为妻想起当年的一切,拿督李依然历历在目,他说,大约是1967年,那时候我才十多岁,认识了我的太大黄玉珍,当时她就住在义福街對面的《联居》3名自梳女抚养听我太太说,她是在吡叻州出生,父亲是一名矿工,过后就送来槟城给自梳女扶养成人,所以,我从中认识了不少的自梳女。

“那时候,每晚吃过饭,大约67点钟,我都会到自梳女那儿,帮她们写信,我懂得阅读古文,知晓通胜,珠算,百家胜。由于她们的文化水平相对低,加上当时的电讯业并不发达,唯有依靠书信往来了,所以,每次有中国乡下的亲戚寄信来,她们都会叫我念给她们听,结果,一传十十传百,日子有功,我就变成了她们圈子里的写信佬。居住在外头的自梳女若要写信,晚上都会到《联居》等我,信里谈论的内容不外乎与乡下的事有关连。”

“这批自梳女都是居住在南华医院街和义福街附近一带的,属于广东帮的,她们的籍贯又分顺德、番禺和东莞帮,不同乡下都有不同的帮派,她们省吃俭用,把赚来的钱全部寄回中国,通常自梳女一两年就回乡一次,当时航空业不发达,全部都是坐船回乡的。什么旧衣服、金蛋面,进口的日本手表,例如椰子牌等,都寄回给乡下亲戚或汇钱给他们修理房子。一些乡下的家里有十多位兄弟姐妹,唯有在这里拼命赚钱,寄回乡下帮补了。”

据我所知,义福街一带的姑婆屋,当年都是以华居、联居作招牌,南华医院街的华联,即华侨联合居住,侨居、侨胜等,大约有8间姑婆屋,都是属于广东帮的。每一间姑婆屋起码住上14人以上,平均3个人住一间房,如果其中一位要返回中国居住,就把屋子的股份让给其他姑婆。

说到这些自梳女,他印象中大部分都是帮人做家务,或到客栈照顾企街的流莺,偶尔一些出手阔绰的嫖客也会重重打赏,所以,赚得特别多。

谈到当年的情况,他说:在自梳女的圈子里,又有不同的帮派,什么广东帮、潮州帮,其中还有大姐大。“我深入其中,对她们的事情一清二楚,遇到纠纷时,就交由大姐大定夺。”

“这些所谓的嫲姐,平时生活严谨,出门时通常都穿著绫罗缎匹,管教养女也非常严格,不让养女随便与陌生人为伍,避免她们行差踏错。即便是养女有意中人,都要查清楚背后的身世来历,视是否是清白人家。”

询及自梳女是如何养生时,拿督李承认,每一位自梳女都很会煮食,她们不会随便乱吃,最重要是吃得原始。“以前哪有快餐文化,一般的传统家庭遇到大日子,只有白斩鸡、烧肉、烧鸭、鱼和汤,总的来说,旧时代的人吃得简单,生活单纯,有规律,没有熬夜,平时也只吃米饭、稀粥,休息时间足够,现代人多多少少已被西方文化荼毒,生活作息颠倒,才染上了许多的文明病。”

据拿督李说,现阶段,中国顺德均安镇有一间会馆叫《冰玉堂》,意即冰清玉洁又叫鹤岭静安舍,1951年落成启用,那些出生在沙头村过后到南洋当女佣的自梳女捐资兴建的敬老院。

冰玉堂是当年南洋自梳女同乡会和回乡自梳女共同捐款修建的,目的就是为了回乡时能有个地方落脚。以前高峰时期,每年回冰玉堂的姐妹大约有70多人,现在已所无几,冰玉堂左右两座就是专门供奉这些去世的姐妹冰玉堂建筑面积约为五百平方米,占地近两亩。过后于20121225日,顺德均安冰玉堂自梳女博物馆挂牌成立,现已列中国省级文物保护单位变成顺德的一个旅游景点,免费对外开放。#







1 comment:

  1. 请问婆婆住在那里?有时间我也想探望婆婆

    ReplyDelete